Thursday, 4 May 2023

岁月之歌

 


岁月之歌



朋友送了两片激光镭碟, 都是粤剧.  我自己偏爱的是呐喊式的摇滚, '大戏'是上代长辈的玩意, 我不太熟悉.  曾经乖乖的陪母亲看酬神戏, 看电影版, 从黑白片到局部七彩的, 我只是奉陪, 不享受.  不过现在有闲情, 看起来, 听下去, 就知道自己向来了解的, 实在肤浅. 曲中有诗词歌赋, 也有鬼马的对白, 演出细腻, 眉目都能传情. 服装的讲究, 颜色的象征, 都一丝不扣, 马虎不得.  说台上一句钟, 台下十年功, 绝不夸张.  歌的旋律高低起伏, 仿佛在诉说一个个苦难故事, 神哭鬼泣的战争, 惊天动地又浪漫的爱情片段.


既然用了电脑, 就顺便上优管类似的转载, 看看可有'出名的', 不太陌生的红伶. 觅得一个叫白驹荣的, 唱腔尤其失落, 忧郁, 连声音都有点沙哑.旁述说明那是地水南音, 一种广东失明艺人的抒情唱歌方式, 风格古朴, 时舒缓, 时低回, 少许哀怨, 几分忧伤. 像美国黑人唱灵曲(soul) 一样, 表达方式是他人仿不来的. 重复听了几遍, 记起了, 八十年代刘德华扮杨过, 思念姑姑, 在溪旁唱着, 盼着, 望着, 边唱边等, 转瞬就添了如霜两鬓, 尘色满面, 那熟悉的歌声, 当年我妈洗头后, 在后院坐上矮凳, 阳光下梳着, 晒着, 嘴里哼的不就是这地水南音吗 ?


 原来母亲年轻时也有梦想, 也会憧憬, 在出嫁从夫, 老来从子的交替阶段, 每天为家务忙得团团转, 她大半生的时间就掷在繁琐, 没完没了的事, 奈何之际, 洗头就是一种享受, 满腹的委曲辛酸, 就借着歌声, 幽幽泄发. 咦, 什么时候妈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头上的银钗被典当了, 满头清丝也变灰兮兮的.


再听一首男烧衣, 那是五十年代翡翠广播网常在午间播放旳, 难忘的孤独,悲恸,无奈,忧伤的音调. 间中也有那'胡思, 胡想, 愁怅' 的平湖秋月, 山穷水尽的饿马摇铃, 古时的骚人墨客, 士绅公子, 都会晃着头, 摇摇扇子, 对酒当歌而醉生梦死. 不到十岁的我, 多读了借回来的图书, 困了, 被那粤剧催眠, 不能自己, 渐渐昏睡如死.


慢着!! 那男烧衣唱者悲泣着, 苦口婆心的叮咛童男童女如何服侍女主人, 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小心水火之患, 依稀记得为亡母做法事的师傅, 不就是唱这首粤曲的那一段吗? 类似的字句, 多次被重覆,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 聴了也按捺不住, 热泪夺眶而出.


某些歌曲的旋律, 或歌词, 会不经意的融入我们生活中的经历, 自然情景合一, 从中潜伏, 发酵, 沉淀, 再升华. 深嵌脑海的岁月之歌, 就这样渗进我的心扉, 久久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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