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的黑白照片都泛黄了, 那單調的色彩有一種略带詭譎, 似是故人來的感觉, 掺着少许煙塵朦朧的凄美. 啊, 那群灰姑娘和醜小鴨, 不知何時已破繭而出,
展翅飞去, 又像離巢的小鳥, 準備奔向太陽, 義無反顧般追尋理想, 壯志凌云一番 ! 回顧那青春的迷惑, 成長的痛苦, 又惦念那時不覊的豪爽, 磅礡氣勢,
使人咋舌, 不可一世的風發. 那段过程自然有無数的徬徨, 受挫的無奈. 是的, 部份的歡欣, 確是用淚水灌溉的. 数十年的時光
就是由淡淡的悲伤和幽幽的幸福組合成的拚盤. 依然記得那未续的情谊 也忘不了那逝去的尘缘.
曾誇口說自己的記憶力似深邃的海洋, 半世纪前的芝麻小事也能記得, 但近期所做的, 需了解的或会局部性的遗漏. 自问有鎖上大门吗 ? 车子泊在那一角落 ? 约了明天見面, 还是下星期 ？这熟人叫甚麽名字? 隨着過份依賴科技的發達, 朋友的電話號码几乎忘得一乾二净. 那些新玩意儿其實也会变为夢魘 , 智能手机,電腦都累赘, 惹烦恼 , 時而方便, 時而不管用, 控制權漸漸易手了, 大腦功能也已開始萎縮.
和友人交谈不再從盤古闢荒, 女媧補天开始. 少描述体壇动态 ,不纸上談兵切磋球藝心得, 再不推荐新出的書籍. 不用語言的刀光剑影, 評論政治的咄咄逼人. 卻侃侃的述说病疼, 談病源, 尋求療养法, 了解前列腺肥大如何令人疲憊 心律失常如何補救。也興致盎然談養生之道. 该吃的, 要避免的, 如何與時日拨河, 抗衡歲月對身軀的侵蝕. 偶爾還忘形充当無牌的專科大夫. 雖說狀態仍算合格, 但体能已顯得孱弱, 步履漸蹒跚, 四肢有点生硬, 僥悻口齿尚未含混, 也还保得住尊严和矜持. 外表可能不是最重要的, 但總得避免看相邋遢的, 垮垮的, 襤褸的.
從安親班到养老院 医药费和保單, 有時更会談到如何寫遺囑, 用誰做執行,
也分析採取土葬, 火葬, 海葬的不同, 就算西藏人的天葬也能放肆地, 毫無避忌的, 前仰後阖的开玩笑, 可惜自嘲一番後又免不了悲凉唏嘘一番! 沈醉的不再是令人震撼的電子結他,
而是如泣如訴的揚琴和琵琶. 不再比激情高歌, 只喜歡淺吟低唱:
風還狠狠的括,
蝴蝶尚戀鮮花,
流逝的年華,
不再清秀的面頰,
額邊蒼蒼的白髮....
阅读,看電影都愛重復, 只怕漏了关键的对白, 精彩的片段. 科题都是有关六七十歲人的悲欢離合, 间中再回味那曾经迷失的惆怅, 那錯失的良机, 未处理妥当的人際关系. 世上有幾个人能老实的說一生中毫無遗憾? 報章上的訃闻也成了必讀, 得瞧瞧有誰不辞而別, 见过面的, 似曾相識的 ,失去联络的. 當然没机会看到自己的, 且留些給別人承受吧 ! 雖說無消息便是好消息 但最终的信息可能是个倉促的電話 或是要作最後的探訪, 或是某某人已添了輪椅, 令一人做了血管成形術 还有一个巳开始接受電療... 死亡不可避免, 也不可怕, 麻烦的是在等候室的那段時间, 末班车遲遲不到.
原本可在三两天內就看完的書, 不捨得一氣呵成, 恋着那細膩的情感.
讀到龍應台回鄉下葬老爸的骨灰,
真不忍心看最后的離別, 胆怯嘛, 數日後才發现那两頁竟是整本書的完結篇, 真窩囊 . 那一天我真的年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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